-于虚拟与现实间造梦
-连标点符号都是假的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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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在廊坊的最后一夜，谁都舍不得入眠，笑着落泪互赠祝福，清醒地为将临的离别倒计时。过道的空气充斥咸苦味道，像刚经历过浩劫的海滩，只有无限沉闷，大家都是被无情推上岸的鱼，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，没人能幸免于难。陈宥维在楼梯间找到邓超元的时候，他正蹲坐阴暗的角落，阶梯旁已经堆了满地灰屑他却还在抽烟，那点橙红的星火刺眼，映亮他眉间的浓密愁云。他们隔着无数缕漫散的白雾弧线对望，陈宥维被拖进那片朦胧里，开始看不清邓超元的眉眼，他瞬间从欲言又止变成失语了。几秒钟过后邓超元哑着嗓说话，一开口便是——你来啦。三个字不含愉悦，砸得陈宥维发晕，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意难平又翻涌了，再次陷入自己在做梦的怀疑里，否则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怎么会如此的不真实？早前幻想过的庆祝情节派不上用场，现在回想都觉得讽刺，被命运戏弄的两人挨着坐，接着便是一阵难熬的沉默。最伤心的分明是邓超元，他却主动担起开导者的身份，用手肘轻撞陈宥维，以一种乐观得天真的姿态地说：干嘛这样，又不是以后都不联系了。

圈子很残酷，不容他们花大量的时间去消化苦楚，邓超元足够坚韧，深知怨恨无用，虽未曾释怀，但总不至于因为资本游戏制造的闹剧而一蹶不振，至少他在四个月的短暂旅程中快乐地造过梦，不算太遗憾。陈宥维习惯了在他身边缩成一团，双手抱紧膝盖，安静地把所有脆弱剖出来给邓超元接收和安抚。他把脑袋枕在邓超元的肩膀处，从喉咙里挤一声嗯音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意味。这是约定和承诺，不需再多言，他们都懂得了彼此的想法。在见到邓超元之前，陈宥维以为自己一定会崩溃，但直到现在他连哭泣的念头都没有，当堆积在心上的烦恼过载以后，他居然开始感到平静，腾出了喘息的空档，什么都不觉得可怕了。陈宥维稍微提起精神整理思绪，他想起三月二十九号的凌晨，那天突然下雪，他和邓超元夜跑回寝后没有睡，在宿舍窗边耗了几个小时去观望并等待日出，看薄雪遇光融成一片积水。期间邓超元很认真地问他能不能只为自己哼一次《雪落下的声音》，陈宥维当时满怀希望地觉得反正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机会，所以就算答应了也没用心去唱，谁料这竟会成为回忆里的一道暗伤，冷不防地刺痛他。微渺的快乐时光就像匆忙的限定春日，一晃神就逝去了。

陈宥维喉咙发痒，问他：你现在有想听的歌吗？邓超元闻言没立刻应声，但不动声色地翘起嘴角笑了，他不说有或没有，反客为主地提起另一件事，把对着前不久镜头讲过的话重新拎出来讲一遍、只讲给陈宥维听：讲真的，其实我经常觉得特别遗憾，没能早点认识你；我来得太迟了，你身边总是不缺朋友，从韩国到大厂，我们在陌生环境见面无数回，但我都没办法成为你的第一顺位。他的语气很温柔，却让陈宥维越来越难过，整颗心似在火海里颠来复去炙烤，着急得不再能言善辩，眉头都皱紧，他扯住邓超元的衣袖闷声反驳：不是的，你是特别的，你跟他们不同的。陈宥维表情很凶，大眼睛里铺满了愤怒和委屈，好像只要他敢说不信，就要扑过去咬人了。邓超元连忙哄他，盯着他：我知道，不过还是会贪心地想要是能再早点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就好啦，想跟你成为同学这句话不作假，但不止是大学同学，是想当你每个阶段的同学，这样谢霆锋的谢谢你的爱一九九九你就只能给我一个人唱了。话题好歹绕了回来，虽然陈宥维却左右想不通这些话的逻辑和关联在哪里，但不妨碍他被逗得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，乐完还骂邓超元神经。邓超元靠墙坐下，顺便伸了个懒腰，借着深吐气把腔腹屯积的浑浊一并排除体内，似无意一提：这才对嘛，别板着脸了啊，记得多笑，你笑起来好看。

有无数朋友曾调侃过邓超元，说他不解风情的木头，质疑他是否懂得情爱，他也从来不屑去证明，装傻充愣就把这些年都混过去了，事实上对于在意的人事物，他是很开窍的，言行的每个细节都能窥到隐秘爱意，譬如此刻，他不说话，只凝视着对方，胜过千字表白。邓超元那双漂亮的眸子恍若两道湍急河流，漫无边际的黑色漩涡就要把他吸进去溺毙了，但陈宥维不想求救，他莫名想起一个词——殉情，当然，或许换成浸沐爱河会更加恰当些。天很快就亮起来了，到最后陈宥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回应了什么，也忘掉其余的聊天内容，只记得告别前那个拥抱真的特别柔软，像一张网，滤走了大部分消极情绪，就连不太美满的结局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。而且这不会是终点，是新的开始，指不定下个路口又要重逢，他们最终必定是要殊途同归的。

“我先走啦。大明星，再见不会是永远。”